Saturday, November 21, 2009

繼續聽風



“失蹤,消失得無影無蹤”,從《聽風的卡夫卡》中聽到這句引用自村上春樹小說的話起,這九個字就一直縈繞在腦袋中,甚至是看罷演出兩個多星期後的今天,它還是讓我印象最深刻的“台詞”,甚至暗地裡覺得,它簡直是整場演出的最佳註腳。而演出最重要的劇本,正是不斷變化與消失中的——澳門。

沒有看過之前的幾次演出,沒有對比之下一切都很新鮮,特別是在晚上踏進一片我本來就陌生的青洲木屋區。剛開始時,演員唸著看似毫無邏輯可依的片言隻字,還在咀嚼他們的話時,眾舞者帶領觀眾,在U2的音樂下漫遊漁人碼頭與旅遊塔,自己的心卻在威尼斯人的故事襯托下,一點一點往下沉。舞者在痛苦掙扎著,是可悲也是可喜,至少反映了他們仍會思考。再來,走到鐵皮屋下,聆聽快樂王子的憂傷,那個用3200萬辦一個“成就展”的故事,想著到底有何成就,足以彌補如此消耗幾十萬納稅人辛勞成果的奢侈浪費,更別提背後那也許不能曝露在太陽底下的“陰謀”。爾後,幾位演員開始用數字總結著自己的人生,在與友伴玩耍後,無可避免的獨自跳進寂寞的時光旅程中,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幽靈,悄悄跌入森林之中……

全長差不多兩小時的演出,感覺好魔幻。我們聽到了小說,從實在的舞步與虛無的聯想裡看見了澳門,更觀照了自身與所處的環境。當居民和貓貓狗狗蛇蟲“樹”蟻都成了演出的一部份,那種荒謬與現實的感覺更迷離,疑幻疑真得像一場夢。看到的,也許已經超越了一個演出,更是一場催促每個“你”與自己對話,與城市對話。以行將消失的青洲作表演場地,脫離了舞台的規限,無異為演出帶來更懾人的魅力與可塑性,刺激觀眾思考更多。《聽》讓人回想了近十年來城市景觀至人心的變更,那些永不回來的風景,同時也恰恰見證了一個人的成長階段,從興起到衰落,燦爛至萎靡。縱使會有伴,卻也注定孤獨。

我總覺得,石頭公社的演出其實不親民,但其獨特的氣質卻每每在演出後,仍留有絲絲韻味,令人在那迷霧裡,執着地尋找當中的隱喻。我無緣觀看被推崇備至的《拾遺記》,但從《聽見了,當紅鼻子遇上橘色的天空》,前年藝穗節的《CREB 反應結合蛋白》,也是重演過好幾次的《靜安寺路192號六樓》,石頭都在成長,努力要給觀衆一些新的衝擊。看他們甚至讓我更相信,所謂的懂不懂,其實真的沒有必要去界定,只要你在裡面尋找到共鳴。《聽》到了最後,演員站到汽車上,遙遙對看著廢車場的一片暗黑與荒蕪。觀眾掌聲響起,演員回到“台上”謝幕,卻赫然發現他們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兩行淚水。是因為那場是“封箱之作”?是因為過程中付出太多到感動了自己?還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?只有他們自己可以回答,但對觀眾如我,感覺卻很悲涼。我們對一個城市的愛與感情,始終敵不過因為有錢所以有權的勢力嗎?他們的話語權是誰賦予的?在發展的路途上,我們其實可以捍衛些什麼?但願殘酷現實當前,我們,仍能繼續聽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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